明朝嘉靖年间,隶属四川布政使司管辖的泸州只是一座小城市。在泸州城边的山半腰处,有一座北岩寺,香火一直不温不火。但正所谓一天和尚一天钟,寺院的僧人们也就这么无欲无求地修行着。然而,僧人们的平静生活被一场大雨给打破了……

那天,泸州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雨,到了晚上,北岩寺的大门砰砰作响。僧人很奇怪:“大半夜的,谁居然冒着大雨来参禅呢?”当大门打开时,一阵扑鼻的香味把开门的小僧人熏得连退几步,然后,他就见到了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的景象……一群花枝招展但又梨花带雨的姑娘们出现在他面前。小僧人的眼睛花了,脸色红了,口水流了,说话也结巴了:“请问各…各位施主,何故……半夜来……来访?”一名半老徐娘上前施礼:“和尚,我们是打算来寺里住的。”小僧人一听,感觉这要求很意外,但很合己意,可惜的是,他做不得主。于是小僧人一阵小跑,把主持请到了大门前。还没睡醒的主持也是被此门前景色弄得浑身一激灵,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半老徐娘解释道:“法师,我是城中怡红院的鸨母,她们是怡红院的姑娘们。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天,把我们的院子都给淹了一半,没法子住了。我们琢磨了好久,觉得只有法师这里能够帮助我们,请法师恩准我们搬到此寺中暂住,待雨水退去,我们就回家。请问法师意下如何?”“这……恐怕……”主持清醒了,思维也清晰了,心想:“什么怡红院,不就是妓院吗,当我这和尚只会念经啊。她们可是娼妓,来我这寺庙住,那群僧人还能参什么禅啊?”鸨母见主持满脸犹疑不定,知道施展演技的时候到了:“法师,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群弱女子吧。您看,我们都被雨淋得浑身直哆嗦了,您就不能救救我们于雨水之中吗?”

鸨母哭腔带泪,姑娘们也配合地一阵哀求之声,把其他僧人们听得男子气概嗖嗖地猛涨,恨不得把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主持踹开一边去。主持似乎感受到了背后僧人的那一股强大的怒气,把心一横:“也罢,佛有好生之德。各位施主就请暂住此处吧,但可先声明一点,施主们可不能在寺中开门做生意哦。”鸨母嫣然一笑:“瞧法师您说的,我们像那样的人吗?”那媚眼抛得主持一愣一愣的。

每个城中,都有一些对恶劣天气毫不在意,而对美好性生活非常高要求的旷夫浪子,泸州也不例外。但是这一次,当他们冒雨前往怡红院打算找红颜知己谈心时,发现水淹院门,院中一片安静,姑娘们不知去向。心中那个急呀……走也不跟哥说一声,莫不是都成狐仙了?于是,他们立即展开满城搜索。终于,他们发现半山的北岩寺里传出来熟悉的红颜笑声。什么叫出离愤怒?现在这群浪子们的心情就是。寺庙的大门再次被拍得砰砰作响,当小僧人打开大门时,他差点被愤怒的眼神给杀死。对于僧人的解释,浪子们不依不饶,恨不得把“北岩寺”的牌子换成“怡红寺”。终于,闻讯赶来的衙役把精虫上脑的浪子们赶走了,北岩寺安静了。

当寺里的僧人们下山办事的时候,发现城中人们都微笑地看着他们,僧人们也微笑地合十以对。直到僧人们在经过酒楼时,听到有人吟诗,才醒悟人们对他们不是微笑,而是讥笑。那诗是这么写的:“水涨倡家住得高,北岩和尚得松腰。丢开《般若经》千卷,且说风流话几条。最喜枕连添耍笑,由他岸上涌波涛。师徒大小齐声祝,愿得明年又一遭。”淳朴的僧人们满脸通红地跑回了北岩寺,打死也不下山了。

明朝的大才子杨慎当时也在泸州,听到这首打油诗不禁哈哈大笑:“有趣之极,有趣之极!”原本很鄙视打油诗的这位才子,实在抵挡不了这首无名打油诗的魅力,特地把这首诗记入他的《升庵诗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