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10月甘肃省博物馆文物队对灵台西屯白草坡西周墓进行了考古发掘,在潶伯墓中出土了一件人头戟。此戟长25厘米,宽23厘米,刺锋呈人头形,人头颈部为一椭圆形銎,人像浓眉深目、披发蜷须、高耳巨鼻、吻部突出、腮部有线条粗深的唇形纹饰。人头像剌刃,颔部有椭圆形銎,长胡三穿,援斜出如钩,有脊棱。援基饰一牛首,方内三齿,阴刻牛头形微识。 这件人头銎戟设计构思精妙,造型纹饰奇特,为钩兵中罕见之物。

戟是一种我国独有的古代兵器。《说文解字》载:“戟,有枝兵也。”,是一种戈的柲顶有矛形尖刺装置的兵器,实际上戟是戈和矛的合成体,也有少数是戈和刀的合体,因此戟具有钩、啄、刺、割等多种用途,其杀伤能力胜过戈和矛。所以戟是在戈和矛的基础上演进而成的,是一种既可刺杀也可勾啄,具有双重性能,能够明显提高战斗效能的兵器,是当时出现的新品种。我国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戟出现于商代,西周时期出现了整体铸造的戟。一种是以矛为主,旁生横刃,柲装插在矛体的銎部。这种戟突出了矛的优势,刺杀有力,但勾啄易掉头。另一种以戈为主,前有援,尾有内,上有刺,下有胡,呈“十”字形。这种戟形体单薄,易脆易折,不适于实战,多属仪仗用的装饰兵器。所见到的戟以前者居多,后者发现的仅限于西周时代。

白草坡墓出土的这件人头戟刺刃上的人头像最受人们关注,它引起了专家学者各种不同的说法。综观头像的种种特征,可以肯定此非华夏族人像。考之史籍文献,周初处于国境之北并对王畿构成巨大军事威胁的是猃狁部族,猃狁即后来所说的犬戎。王国维认为猃狁就是鬼方,也就是以后的匈奴。也有许多学者认为,猃狁就是畎夷,实为东方“九夷”中的一支,夏末时迁移至关陇地区。如此说法成立,则猃狁族源属东方部族,从人种学上说,就不会有西北游牧民族的生理特征。

西周时代图

西周时代图局部:鬼方、猃狁

还有学者认为,商周时期的鬼方,就是后来的突厥族,这是个与我国中原地区居民不同种系的游牧民族,其相貌特征即为高鼻深目鬈须。正因为其相貌异于华夏,故被称作“鬼方”。笔者也赞同这一观点。这一形象在周原地区出土的一些蚌雕、骨雕头像中,也有鲜明的反映。西周初曾经与鬼方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的战争,在著名的《小盂鼎铭》,就记载了周初对鬼方的一次战争。鬼方也一直承担着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中间人的角色,而这个民族最终在西汉时期转入南西伯利亚东起贝加尔湖西至巴尔喀什湖一带。

小盂鼎铭文

小盂鼎铭文

人们对于人头戟的来历,作出了两种推测,一种认为是潶伯他们为了献俘纪功,用斩杀的敌人首领图案做了这件人头戟;另一种认为是同鬼方作战中缴获的鬼方首领的武器。所以这个人头像,自然就是鬼方首领的形象。

宝鸡竹园沟13号墓出土西周人头銎钺

云南石寨山滇国墓地出土吊人矛

商周时代曾盛行这样一种尚武风习,不仅以异族战俘的肉体献神祭祖,还喜用异族的战俘的形象来装饰贵族的兵器,以此炫耀战功,激励士兵,奋扬军威,镇慑敌胆。出土的青铜器中有商末的人头銎钺,云南石寨山滇国墓的人纹钺、吊人矛等,都属这类以战俘形象装饰武器的实例。所以此戟之鬼族头像造型,寓意恐亦在此。而头像腮部的唇形纹饰也可能是象征性地表示异域部族的纹面之俗,也有可能是胜利者对战俘所施的烙面刑,以防其逃亡。如果这个推论属实,那么这个人头形銎青铜戟就是唯一的一个可以反映鬼方民族血缘关系的实物。

灵台白草坡墓地出土提梁卣

灵台白草坡墓地出土浮雕羊首纹戈

还有一个值得我们注意的问题,那就是以牛、羊首装饰器物的风习。在白草坡西周爰墓、潶伯墓中出土的器物中如:方鼎、鬲鼎和甗上浮雕兽面纹中那突出的大牛角,筒形提梁两端所饰的牛首和羊首鋬,戈援基部的浮雕羊首,以及此戟援基和内端两处的牛首纹,都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商周青铜器中,也存在以牛、羊首为饰的现象,但如此普遍如此集中的使用却不多见。这批青铜器的主人和它们的设计者,似乎对牛与羊情有独钟,这也是这批青铜器地域性文化色彩浓重的突出表现。大家知道,商周时期,灵台地区正处我国古代农耕、游牧、骑猎三大文化圈的切合带,牛、羊同当时人们的生活关系极为密切,相邻部族中可能就有以牛、羊为图腾的族群氏邦,因此,牛、羊形象必然在当地文化中处于被推崇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