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命令卫青与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并组织几十万步兵和转运物资的民夫跟随其后,保障后勤补给,分两路征讨匈奴。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漠北之战。

在漠北之战中,大将军卫青深入边塞,总共斩获敌兵一万九千人。但在卫青与匈奴单于会战时,前将军李广和右将军赵食其的军队从东路进军,迷了路,未能如期同卫青共同围攻匈奴单于,致使汉军虽然追击了二百余里地,也没能追到匈奴单于,被逃脱了。

骠骑将军霍去病所属的军队虽然在人数上与卫青相当,但由于兵士精壮,装备优良,所以取得了更大的战绩。他们从代郡、右北平出兵,深入大漠一千余里,与匈奴左贤王对战,共捕获俘虏和杀敌七万零四百四十三人,其中包括了捕获匈奴屯头王、韩王和单于近臣章渠等三人,以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

漠北之战对匈奴的打击是巨大的,经此一役,匈奴王庭被迫远远北遁,幕南再无王庭。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匈奴单于才不得不采纳赵信的建议,派遣使节来到汉朝,请求与汉朝和亲。

面对匈奴的和亲请求,汉武帝命群臣商议对策。结果有人主张和亲,有人建议利用这一机会使匈奴臣服,莫衷一是。时任丞相长史的任敞最后上奏道:“匈奴刚刚被击败,处境困难,应该使它成为我朝属国,到边界请求朝拜。”

汉武帝于是派任敞出使匈奴,试图说服匈奴单于臣服大汉王朝。不料匈奴单于听了任敞的诏安游说,十分不爽,下令把任敞扣留住,不让他回国。

大汉王朝在外交上吃了一个亏,但此时却也无力再对匈奴用兵。因为从公元前130年汉武帝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讨伐匈奴起,到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发动漠北之战止,十来年间,大汉王朝连年对匈奴用兵,虽然收获颇丰,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据史料记载,卫青与霍去病发动漠北之战前,曾在边塞检阅,官私马匹加起来共十四万匹,而到漠北之战结束,班师重新入塞时,马匹只剩下不到三万。这样的战争折损率,的确令人咂舌,即便是经过文景之治长期积聚的大汉王朝,也消耗不起。

所以,在任敞被扣留在匈奴后,主张与匈奴和亲的舆论便又逐渐甚嚣尘上,认为答应与匈奴和亲对国家有利。其中,又以儒生博士官狄山喊得最凶。

汉武帝的内心是不愿意与匈奴和亲的,然而在现实面前,他又有些犹豫,于是便就此问题询问御史大夫张汤。

正如汲黯所说,张汤此人十分善于察言观色,阿谀奉承。他察觉到汉武帝内心的真实想法后,便顺着汉武帝的心意,当面批评儒生狄山说:“这个愚笨的儒生,什么都不懂。”狄山则当场反驳说:“我固然愚笨,但是我是愚忠;像御史大夫张汤,乃是诈忠。”

狄山主张与匈奴和亲,本来就不对汉武帝的胃口。加之这个时候,汉武帝还十分信任张汤。因此他听到狄山把张汤说成诈忠,马上脸一沉,问狄山道:“我派你掌管一郡,你能不让匈奴进犯吗?”

狄山是博士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怎么可能去领兵打战,抵御匈奴?所以他只好怅怅回答说:“不能。”

汉武帝又问,那么让你管一个县呢?狄山还是回答说不能。

汉武帝似乎是铁了心要让狄山难堪,惩治狄山,于是步步紧逼道:“那么,让你管一个要塞呢?”

狄山心中暗自思量,如果与汉武帝如此诘辩下去而无话回答,必定会被交到司法官员那里审判。于是便豁出去了,咬咬牙、狠狠心,回答道:“能。”

汉武帝心里冷笑一声,马上派狄山去守要塞。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儒生狄山守要塞才一个多月,他的大好项上人头便被匈奴人斩下了。

史书说,从此以后,文武百官震恐,没有人再敢触犯张汤。我以为,这可能是史家的春秋笔法,因为与其说文武百官从此不敢触犯张汤,不如说文武百官从此不敢触犯汉武帝的心意。也就是说,汉武帝以此方法,逼得儒生能从此再也不敢多嘴多舌。

那么,汉武帝惩治狄山的法子,到底是高明还是狠辣呢?这恐怕要成为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问题。

一方面,有些儒生食古不化,不识时务,没有真本事却又喜欢指手画脚,实在令人生厌,死了活该;另一方面,历史上秦始皇因为“焚书坑儒”、汉高祖刘邦因为不敬儒生,而被儒生们黑得狗血淋头,又为汉武帝提供了前车之鉴,于是他采取借刀杀人之策,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去抵御匈奴,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又有些太过狠辣了。